Chapter.14 兄妹反目
离开社长室，弗蕾亚直接让西斯内送她回到了宅邸。她并没有留下来等路法斯。
回家后，她换了一身练功服，径直走进了路法斯专门为她打造的舞蹈室。环视四下，这间舞蹈室实在有太多的回忆。她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心情百感交集。
在这里挥洒的每一次汗水，几乎都有着路法斯的见证。他的哥哥实在是个优秀又独到的人，多年来一直都在用他的视角给予自己最好的建议或是灵感的来源。他的夸奖甚至批评一直都让她骄傲无比。因为他的影响，她在导师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学生，拥有着不可小觑的潜力。他那么好，好到仿佛全身都在发光一般。他造就了现在的她，他们也早已是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现在却...
她目光流转，恍然间又回到上一次在这里时路法斯拥着她跳华尔兹的那个下午。那时候他们俩的笑容是那么开心，塔克斯成员们矗立在周遭，也被那天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下二人契合的舞姿所影响着浮上笑意。
那实在是一场太过温馨的回忆。
她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跳舞吧，弗蕾亚。”她在心底轻轻的对自己说。
今天以后，她将很久都不会走进这间舞蹈室。
路法斯离开神罗大楼后就驱车回到了宅邸。打开车门，他步履不停的直冲宅内而去。看着他略显严肃的样子，雷诺狐疑的瞅了曾一眼，却被对方轻轻的摇头示意不要询问。
路法斯快步走进宅内。管家见他进门，立刻迎了上来。
“少爷。”
“小姐呢？”他边走边向管家发问，目不斜视神情严肃。
“小姐说知道您回来就会问。她说在书房等您。”
路法斯停住了脚步。
他从胸腔内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平缓自己的情绪。然后抬脚直接向二楼的书房而去。到了门口，他停滞了些许，刚才心里的愠怒这时反而突然在淡去。他一时站在门口没有再迈开脚步。
两周时间，除了刚才在公司时把她接回来的短暂见面，现在他们两个才是真正在分别这么久后没有旁人的相见，他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的心情极度复杂。她不管不顾的去见了父亲，自己也因此与父亲对峙。短短的一下午，所有局面全部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那个他最不想见到的方向。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即使是因为他工作的原因，她也会电话不停地每天与他报道。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两周内，他每天都如坐针毡。思念她，担心她，他没有一天能睡得安慰。而现在她回来了，并且安然无恙。可他却不知道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她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低下头，金色的额发遮住了些许他的面颊。抬手想要敲门，却踌躇了一下后又收了回来。
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内，弗蕾亚正坐在阳台下的小圆桌旁，她面前摆了一副已经对垒好的西洋棋。
他向她走去，然后在隔了几米外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他沉默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心里有太多的思绪以及太多的话想说，反而在两个人真的独处的时候，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们下盘棋好不好？”
弗蕾亚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下棋了。”
她平静的坐在那里，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直视着前方。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睛，他无言，走到对面坐了下来。
看了看面前的棋阵，依然是自己惯用的白子。抬手，他执起「兵」向前行棋。
“你告诉父亲了发布会的事。”
“是。”
弗蕾亚执起黑子开始行棋，语气跟眼神一样平静。
路法斯听到了这个没有情绪的声音，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她非常清醒。」
父亲在社长室时这样跟他说。
他神色一滞，心头浮起一丝心痛还有不甘。
“你不要这样，我们还有时间。”
他继续行棋，没有看弗蕾亚的眼睛。
“离下周日前还早，我可以通知媒体，这周末就召开发布会。”
听到他的话，弗蕾亚抬起头来。她看着面前的路法斯低着头看着棋盘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和凄然。
“召开发布会，然后呢？”
“是以说明我是神罗的女儿这个身份为前提，还是..”
“...你的婚约者？”
她缓缓吐出后半句话，喉头有一丝不能自制的颤动。
路法斯抬起头。
她微侧着脸，眼睛却正对上他的视线。此刻她与他一样，神色复杂的眼眸在微微的晃动。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彼此，心中满是无言以对的酸涩。
“...说说乌泰吧！”
弗蕾亚第二次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她错开他的视线，再一次把注意力调回了棋局之上，再次行棋，开始占位。
“神罗和乌泰。”
神罗和乌泰。路法斯听到她转移的话题，有点疲乏的阖上了蓝色的双眼。
“这不是你该跟我聊的事。”
路法斯抬手，一招「吃过路兵」，拿掉一枚黑子。
“..那什么又是我们该聊的？发布会吗？”
路法斯抬头看她。
她直面着他，嘴唇微微的抿起，眼睛却看向面前的棋阵。
她已经开始对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感到微微的不堪忍受。今天有两件事，是一定要他们去面对的。
她不会与他定下婚约，今天必须要他明白这一点。她将以「神罗的女儿」这个身份继续走下去，无论他愿不愿意。
她必须要确定从乌泰回来后那份一直以来的怀疑。那句「全盘抹杀」所带来的怀疑。
她抬手继续行棋。
“神罗与乌泰的纷争已近很久了对吧。”
“弗蕾亚。”
“原因是什么。”
“旅游资源吗？”
“还是根本就是为了生命之流？”
路法斯将「车」子啪地一声放在了棋格之上。
“谁跟你说的这些话，是高多吗？”
“我说对了，是吧。”
“这就是神罗攻打乌泰的真相。”
她看向棋盘，继续走棋。
“真相...你知道什么是真相吗？”路法斯的语气开始有了怒意。
“你知不知道你踏上乌泰领土的时候他们已经获取了关于你的情报？嗯？”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连命都没了！”
路法斯终于忍不住，对着弗蕾亚怒吼出声。
而她却依然淡定的看着他，仿佛他说的话只不过是平常。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愤怒的样子，抬起手指了指棋盘。
“该你行棋了。”
“你..”
“行棋。”
路法斯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指骨节泛白，弗蕾亚淡定的样子让他窝火不已。他控制着自己再次想要对她怒吼的情绪，快速的抬手走棋，然后再度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真相么。我想我知道真相。”
“真相是我的情报并不是单纯的被乌泰「窃取」，而是被乌泰「获得」。”
“这不仅是乌泰的「真相」，也是神罗的「真相」。”
路法斯的表情瞬间转为了错愕。
面前的少女让她觉得陌生。他从来不意外她的聪明，但是这种过于聪明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现在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抑制住内心极度复杂又混乱的心情，她的聪明让他错愕的同时却莫名的浮上了一些骄傲。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姑娘，从来不会叫他失望。但是这种莫名的骄傲却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有些分裂，一股荒唐的气急败坏袭入他的情绪之中。还没等他说话，弗蕾亚却再度开了口。
“财富、功勋、名利、荣耀，这是神罗的真相。”
“弗蕾亚！”
“虚伪！谎言！暴力！杀戮！ 还是这，才是神罗的真相！”
她对着路法斯提高了嗓音，压制一般的堵住了对方的话。
看着她挺起了脊背对着自己说话的样子，路法斯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弗蕾亚将眼眸移回棋盘，停滞了两秒。然后，她勾起了一边的唇角。
“小时候我们下棋，我总是下不过你。”
“那时候我总跟你耍赖，然后你妥协了，让我五子。”
“等我长大一些后，我还是下不过你，然后你又妥协了，让我三子。”
“后来你就任副社长，我去上大学，我们好久都没有再下过棋。”
“直到今天，你看。”
她朝着棋盘抬了抬下巴。
“现在连「逼和」的局面都没有了。”
她抬手，行完了最后一步。
「Checkmate.」
路法斯的额头暴起了青筋，愤怒像火山熔岩一般瞬间喷发而出，他猛地抬起手来一把掀翻了整个棋盘！
「啪——」
黑白棋子噼里啪啦四散飞溅开来，其中一些蹦到了弗蕾亚的腿面上。看着眼前的男人站起身对她怒目而视的样子，她的面色依然平澜无波，但是内心却觉得无比凄凉。
这是长到这么大，路法斯第一次对她发火。
等在门外廊道的塔克斯特工们听到了屋内发出的响动。雷诺诧异的张了张嘴巴，他抬脚就想去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曾伸手拦下。
黑发男人神情严峻，对着雷诺摇了摇头。
“弗蕾亚，你是想让我夸你还是想让我骂你？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你将会面对什么吗？你的胆子倒是很大，大到让我觉得你根本不该去学艺术，你该去军队报道，当个预备役！”
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从来都是在为她打算！
“你知道神罗是什么地方吗？你一意孤行非要踏入这个是非之地，你想过后果吗？！”
“十七年时间真的是快得很，快到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是不是根本就不够了解你！！”
她看着路法斯，他已经愤怒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她知道，他们的谈话该结束了。
如果还想给彼此留一些体面。
缓缓地站起身，她没看那些顺着她的腿滑落的棋子。走到路法斯面前，她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很清楚我自己在想什么，也清楚我该做什么。”
“我们都不能反悔了，哥哥。”
他们谈话这么久，她终于再次称呼他为「哥哥」。
“落子无悔。”
她抬脚，向门口走去。
“弗蕾亚！”
开门的瞬间，她停住了脚步。
“你说，你不够了解我。”
她扭头，看向了路法斯因为怒意微微气喘的脸。
“到底是你不够了解我..”
“...还是我不够了解你？”
路法斯的眼睛开始因为错愕而放大，弗蕾亚看着他胸脯起伏越来越快的样子，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没有一点犹豫和停滞，房门随着她的离去渐渐关合。路法斯感觉整个人都在灼烧，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他，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闹到过这种地步。
他因为这种前所未有的荒诞开始在房中来回渡步，恍然间余光看到了身侧墙上的装饰镜。那里面的倒影仿佛是一个五官有些扭曲的男人的脸，他有点不敢相信，侧头看向那面镜子。
那是一张因为无法管理情绪而失去了一向都从容理性的脸，那副样子让他回忆起多年前与母亲争吵过后的父亲的脸。
那张..他最讨厌的脸。
「呯————」
装饰镜的镜面随着突如其来的击打瞬间崩为网状的裂痕，扭曲了镜中倒映出的男人的脸。路法斯一拳打在了镜面之上，垂下面孔，他无可自制的气喘着。几缕金发垂在脸颊一侧，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一侧棱角分明的下颌。
快步疾行的弗雷亚听到了这一声巨响，身体猛地一滞，她瞬间定在了走廊之上。
雷诺刚才已经因为她夺门而出惊得睁大了眼睛，现在这一声巨响让他已经不能再继续袖手旁观。曾拦住了门把，示意他不要进去看路法斯的状况，于是他快步走向弗蕾亚的背影。
“喂！”
弗蕾亚没有出声。
“喂大小姐！”
他小跑着追过来，止步在弗蕾亚的身侧。
“你和老大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一直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吗？你到底——”
“雷诺..”
弗蕾亚埋着面孔，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
她侧头看向一脸困惑的红发小伙子，宝石蓝的眼眸浸泡在眼泪中颤动不止。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雷诺看着她的样子，瞬间觉得要问出口的话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
她正在拼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要在他面前流下眼泪。
雷诺沉默了。
弗蕾亚再度抬脚。
一步，两步，她越来越快地向自己的房间冲去，仿佛生怕在背后被人追上，更像是生怕自己会后悔，然后扭头冲回书房。
猛地打开房门，她逃也似的快速进屋，一把将门关上。然后，她贴着房门徐徐滑落，颓然跌坐在地面之上。黑暗中她再也不用抑制自己，眼泪终于还是决堤一般开始流淌。
她抱着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团。颤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握紧了胸口的水晶原石。
“不要哭了..不要再哭了....”
然而泪水却越来越肆意汹涌。
“以「弗蕾亚.神罗」的身份，你不许哭了...”
“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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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章节比较长，算是我想把弗蕾亚和路法斯的关系多推进一点吧，因为老萨马上快要出场了，路法斯的戏份会开始变少。
每个章节，我都在放一些埋伏，然后揭示一些埋伏，尽量做到让读者们能感到抽丝拔茧。主要原因是我有自己的深意。这部小说我坑了五年，就是不想把它随意写写。一直放在心里，所以比较重视。
这个章节或许你们看了之后会难过，但是设身处地去想一下，人生有很多事就是四个字，无可奈何。
他们俩是互相爱彼此的，这点毋庸置疑。但是相比路法斯，弗蕾亚更挣扎也更痛苦。
最近事情多，我也比较忙，但是我尽量在这周继续更新，从而让老萨快点再出场。
现在是个特殊时期，由于海外疫情肆虐，我已经在家很久了。国内的疫情已经平稳，替大家开心，也希望我们大家一切都好，平安顺利的度过这个苦难的庚子年。
最后就还是老话重提啦！多来跟我互动，也来说说看完章节的感想，以督促我更加有动力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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